陆妈妈眼底的惊慌一闪而过。
许是没想到尹月牙会在这个时候来。
“老奴见过郡主。”
尹月牙抬手示意陆妈妈起来回话：“陆妈妈好手段，把叠翠阁的小丫头调理得很水灵，我和这小丫头说了几句话就喜欢上她了，本来想要过去自己用，谁知这小丫头说，陆妈妈待她像亲娘，既如此，我怎好把你们二人分开呢？”
小福以为自己说错了话，怯生生地看向了陆妈妈：“妈妈……”
“你下去吧，”尹月牙朝着小福笑了笑，“你不用怕，我在夸你呢。”
陆妈妈的确很有本事。
她和海棠棣棠比尹月牙早来侯府一个多月，到如今，住进侯府不过两个月的时间，竟然就把底下的丫头调理得这么服贴。
倘若再给陆妈妈一些时日，怕是整个西苑的丫头都只知这府中有陆妈妈，而不知郡主了。
看来回去之后得与高嬷嬷和赖妈妈商议，这西苑的丫头，无论是伺候主子看管院落的大丫头，还是专管洒扫的粗使丫头，都务必再三筛选，叫这些丫头认清楚谁才是主子。
“郡主怎么忽然来了叠翠阁？”
尹月牙坐进了南倒厅，听闻此话就笑了：“瞧妈妈说的这话，难道我不能来叠翠阁么？我是整座侯府的主子，将来陆夫人住进了揽翠居，我也照旧是主子，除了揽翠居我不能随意出入之外，哪里我不能去？”
阖府上下都知道，郡主便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。
侯爷的书房从未对郡主设防，郡主可以随意进出，无需向任何人通报。
连书房此等机密要地，尹月牙都能进出，小小一个叠翠阁，她怎么就进不得了？
陆妈妈面上神情微微一沉：“郡主息怒，老奴非是这个意思，只是今日两位姑娘不在叠翠阁中，郡主怕是要白跑一趟。”
尹月牙淡淡笑着：“谁说我是来找海棠和棣棠的？我就不能是来找妈妈说个话么？何况，妈妈此言太过小心，海棠和棣棠不过是两个丫头罢了，身份地位还在妈妈之下呢，她们若是犯了错，妈妈可以打得骂得，甚至还可以报到我这里来，我自有法子处置她们。”
“两个丫头而已，连一等丫头都算不上，怎么就被妈妈敬起来了？妈妈一口一个姑娘地叫着，未免太自轻自贱了。”
陆妈妈面露疑惑：“郡主不是把这叠翠阁赏给两位姑娘住了么？难道郡主不是想抬举两位姑娘？”
“妈妈年纪大了，竟至于弄错了我的意思，我不是把这叠翠阁赏给海棠和棣棠住，而是让你们三个人住进来，看管这小院的。”
她起身走出叠翠阁。
叠翠阁与浮翠湖只有一步之遥，若是有哪个粗心大意的，踏出叠翠阁时步子不小心迈得太大，准保会掉进这浮翠湖中。
“妈妈且看这围着浮翠湖所建的几处院落，积翠园是给两位通房住的，且芍药和牡丹之中，必有一人很快就会被抬成姨娘。”
尹月牙说这个话的时候，一直留心看着陆妈妈的神色。
可陆妈妈脸上好似戴了一张面具，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。
“明翠楼住着陆姨娘，这揽翠居是西苑的主院，是留给陆夫人的，风水上讲究四角俱全，这三处宅子都有人住，只空着叠翠阁可不好，陆妈妈好歹是原先跟着永恩伯夫人的妈妈，就是在陆夫人跟前，也能直起腰板说话，叫妈妈住进这叠翠阁，身份地位上，也不算辱没了陆夫人。”
陆妈妈低垂着头，淡淡道：“老奴是奴才，陆姨娘与两个通房原先都是身份最下贱的歌姬清倌人，叫她们跟陆夫人挨着住，这还不算是辱没了夫人么？郡主这么做，就不怕夫人向圣上进言？”
尹月牙笑了。
陆妈妈果然忍不住了。
她坐进叠翠阁的南倒厅，叫人将南倒厅的门全打开。
这叠翠阁设计得十分新奇有趣，竟然没有院落门，南倒厅的几扇木板门，就是叠翠阁的院门。
将木板尽数取下，坐在南倒厅中，就可以欣赏这碧波荡漾的浮翠湖，以及对岸的明翠楼、左近的揽翠居和积翠园。
真是一处好地方呀。
“妈妈请坐，自从妈妈来了雪原，因我有了身孕，后头又是难产，又是忙着迁居，一直没能抽空和妈妈说会话，如今趁着陆夫人还未来，你我都得闲，咱们说说话，如何？”
陆妈妈坐在小杌子上，她欠了欠身子，神态极其谦卑：“郡主有什么吩咐尽管说，老奴听着呢。”
尹月牙瞄了陆妈妈一眼，暗暗摇头，真是个蠢货，被人当成一把刀利用了都不知道。
“我听说陆妈妈有个女儿，叫银香，原先是伺候永恩伯府的大姑娘的，只是几年前犯了错，被永恩伯府的大太太下令杖杀，可有此事？”
一提起银香，陆妈妈面上这张面具终于用了裂缝。
她那双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，几乎要将尹月牙给吞噬。
“郡主何必明知故问，银香是怎么没的，郡主当日不也在场么？”
“放肆！”
尹月牙轻声斥了一声，恰逢琥珀领着人寻了过来，她便把陆妈妈撂在一旁，问琥珀有何事。
“郡主，侯爷说，一会儿要出去一趟，这一趟大概得小半年，行囊等物就不用郡主收拾了，自有魏先生操心……”
尹月牙倏然站起：“侯爷不是才巡城归来么？怎么又要出去？”
眼瞅着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，此时出去，岂不是连年都没法回来过？
琥珀看了陆妈妈一眼，尹月牙便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叫陆妈妈知道。
“妈妈且回吧，我明日再来与陆妈妈说话。”
有些话问琥珀也问不清楚，尹月牙干脆就去前头议事厅寻秦勉。
不想秦勉正在议事厅瞪着她。
“月牙，”他脸色很不好看，“我立刻就要走，你和昭儿在府中，万事要小心，如果这侯府不安全，就住到月牙城咱们原来的府邸内，魏先生会捎信给阿四，叫阿四亲自来接你。”
尹月牙大吃一惊：“侯爷，何事如此惊慌！”
